一百五十九 充实物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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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启二年二月二十五，熊廷弼被押解到京师西市问斩。他的头颅被砍下后传首九边，以儆效尤。而身子则被抛尸荒野，无人敢上前收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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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熊廷弼死后，针对他家人的迫害也依然没有停止。熊廷弼被斩首后第二日，锦衣卫们便来到熊家人暂住的客舍里“追缴赃款”。熊兆珪气得血气上涌，想要和锦衣卫们拼命，被黄承中死死抱住；熊夫人跪地向着锦衣卫们哭诉喊冤，却被一脚踹开；最后还是熊兆兰将自己的耳环首饰摘了下来给了锦衣卫们，这才令他们暂时离开。

熊夫人与熊兆兰都是女流之辈，而熊兆珪又年少，熊家此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黄承中身上。恩师将家人托付给了黄承中，然而仅凭他一人又如何与朝中势力抗争呢？

锦衣卫们离开后，狼狈不堪的熊夫人一边慢慢地收拾着被踢倒的家具，一边问黄承中道：“承中啊，你是不是还要回东江镇去？”

“是的，但是学生肯定会在走之前给师娘全家找到容身之所的！”

“天下之大，何处是容身之所呢？”熊夫人擦着眼泪说道，“承中，算是师娘求你了，把兆珪和兆兰也带去东江镇吧！”

“师娘！”黄承中没想到熊夫人会有如此提议，“带兆珪和兆兰去东江镇倒不是难事，可那东江镇乃是海外之地.......”

“只要饿不死就行！”熊夫人悲伤的语气里透着坚决，“留在内地，我们熊家也会被锦衣卫追赃到天涯海角，还不如在那海外之地自在！”

“那既然如此，师娘为何不同去东江镇？”

熊夫人叹息道：“廷弼家中还有老母在江西老家，我既是熊家媳妇，不能不顾。况且日后锦衣卫追赃过来，我还能与他们周旋。若是朝廷发现熊家全部失踪，只怕还要起疑。”

在二人的商议下，主意已定。熊兆珪和熊兆兰将穿上普通百姓衣服，由黄承中带往东江镇。而熊夫人则返回江西老家照料熊廷弼老母，并应付朝廷的追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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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承中的盘缠几乎已经全部花在打点诏狱狱卒上了。熊夫人不得不典当了手上的一个镯子，才给黄承中凑了些路费，黄承中靠着这些路费带着熊家儿女来到了山海关，在马祥麟的帮助下，他们登上海船，一同返回东江镇。

……

在黄承中离开东江镇的这段时间里，二月十七日，沈有容率领船队再度来到了东江岛，为东江岛运送来了粮草、军饷、军械等物资。这是自去年十月登莱船运中断以来，第一批来到东江岛的物资。

对于登莱巡抚袁可立来说，做出给东江镇中断船运的决定是他十分不情愿的。可是去年辽沈大败后，数十万辽东难民涌入登州与莱州。为了安置这些难民，登莱巡抚衙门不得不动用一切可用的物资，这才中断了对东江镇的船运。

这次沈有容奉袁可立之命督运东江船运，所载银两五千余两，粮食一万石，为的就是将经受寒冬摧残的东江镇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。

当沈有容抵达东江镇时，预想中即将崩溃情况并没有出现。在沈有容船队离东江岛还有五海里时，海字营的战船便靠上来核实来船身份并做好记录，一板一眼极有章法。

船队靠岸后，沈有容想象中饿殍遍地、房屋破败的情况也并未出现，东江岛上屋舍俨然，街道上商贾不断、人烟密集。巡街军士军容严整，纪律严明。当初的荒凉的东江岛，现在已经发展得如同内地一座繁荣县城的规模了。

“这可真是奇事！”沈有容感叹道，“一个冬天过来，东江镇不但没饿死人，倒比以前还热闹些了！”

沈有容一上岸，便受到了吕涣真的热情接待。东江镇军衙内，一桌酒席已经摆下为沈有容接风。沈有容的官职为登州总兵，而吕涣真则是东江镇代总兵，二人职位相同，吕涣真却一直对沈有容保持着对长者的尊敬，这使得沈有容对吕涣真又高看了几分。

“去年不得不中断东江船运时，袁部堂颇为自责。”酒席间，沈有容对吕涣真说道，“但是难民数量甚巨，登莱又不得不安置，耗费无数。如今寒冬已过，登莱府库中钱粮稍稍充裕，袁部堂便命老夫发船运于东江。岂料东江镇在吕小娘子治下，不但挺过了寒冬，还能有所增长，实乃奇事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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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是东江镇百姓辛勤劳作的结果。在下不敢居功。”吕涣真自谦道，“袁部堂能将那几十万难民安置好，才是真正的治民有方。”

“唉，袁部堂难啊。”沈有容满饮一杯道，“吕小娘子有所不知，登莱地方可不比这东江岛，登莱乃是我大明内地，本地大家豪族盘根错节。袁部堂想要安置难民，可是膏腴土地都被那大户们占了去，只有些难耕荒地供难民们开垦，海边盐场，又多被豪族盐官把持，难以安置。”

“那袁部堂是如何安置难民们的呢？”

沈有容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，开口道：“魔高一尺，道高一丈嘛。袁部堂终究是三朝老臣，还是能压本地大户们一筹的。他一户户亲自登门拜访那些豪族大户们，他们脸上挂不住，便都捐出了些银两用以扶民，让出了些土地供难民们耕种。”

“此外，登莱扩军，也吸收了不少难民进来。我登州水师这一个冬天来便扩军了两个营，这两个营俱是辽兵。不过纵使如此，登莱还是有不少难民未能安置，好在大户们捐出的银两不少，这些难民对登莱造成的负担也不多。”

听见登莱此时还有不少难民等待安置时，吕涣真眼前一亮，开口道：“沈军门，登莱还未安置下去的难民，我东江镇愿意接收！”

“这......这对登莱来说自然是好事。只是那么多人，你东江镇的粮食是否能支持得了？”

“只要袁部堂能给予一些支持，东江镇肯定能容纳下这些难民。”吕涣真兴奋地说道，“我东江镇需要船匠造船，需要铁匠冶铁制造火铳......普通劳力也要！东江军需要扩充，田地也需要开垦和耕种。总之我东江镇需要人，多多益善！”

沈有容惊疑地看着吕涣真，他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精力之旺盛、想法之丰富。不过沈有容知道吕涣真没有在说大话——东江镇飞速的发展已经证明了，吕涣真有将东江镇经营好的能力

“这样，你修书一封给我带给袁部堂吧！”沈有容说道，“把你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写下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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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给袁可立的书信里，吕涣真列出来了东江镇需要的一切资源：熟练铁匠、船匠和一切手工艺人，读书识字的吏员和生员，尽可能多的粮食与银两，农具、耕牛和良种，以及火器、铠甲和战船。

为了说服袁可立提供她需要的资源，吕涣真还特意在信的结尾提到了，一旦东江镇能够成为一方稳定、富足的根据地，数量庞大的东江军便可乘坐海船巡弋在辽东千里的海岸线上，并在任意防守薄弱的海岸登陆，袭扰和打击金军的后方。

除了对金军的直接打击外，乘船来去如风的东江军还能够在后金统治区域进行纵火、刺杀等敌后活动，并支援反抗后金统治的辽民起义，甚至对金军将领进行策反都是有可能的。

吕涣真毫不怀疑，如果这样的战略意图能够实现，后金的力量将大为削弱，此消彼长之下，总有一天东江军的实力将足以与八旗正面抗衡。一旦局势有变，登莱便可兵发海路登陆辽南半岛，收复辽东最肥沃的耕地。而东江军则可向北越过鸭绿江，兵锋直指赫图阿拉，伺机与后金主力决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