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,灯火阑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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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畅慢慢放下手机,脑中像突然失了忆,一片空白。
***
夜里下起雨来,浠浠沥沥,在窗外滴了一夜。天亮之后,天空仍旧乌云压顶,雨丝下一阵,停一阵,像是一个妇人的哭泣―――稍有平复又被新的伤心逼得泪如雨下。
舒晨醒得很早,于芬帮他洗了脸,换了新衣,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坐在餐桌边等舒畅。
舒畅一夜没怎么睡好,不知做了个什么梦,醒来后,浑身像被坦克碾过,没一处完整的地方。抬手撑起,摸到枕头湿.湿的。洗漱好,坐在化妆镜前涂日霜,一拉抽屉,看到里面鳄鱼状的首饰盒,她怔了怔,拿出来,缓缓打开。
首饰盒里有一枚戒指、一条项链、一根手链,都是黄金制作的,花式老旧,质地却非常纯真。这三样东西,价值不连城,但在杨帆家却代表着特别的意义。舒畅和杨帆登记后,罗玉琴才把这三件首饰拿给了舒畅,说是杨帆的奶奶给她的,她现在给舒畅,等舒畅生了儿子后,这首饰再给舒畅的媳妇。
严格来讲,舒畅只有使用权,并没有拥有权。
昨天晚上,罗玉琴特地提到这首饰,嘴上说是不要了。舒畅知道那是反话,她之所以说出来,就是提醒舒畅的。舒畅不伤心这几件首饰,只是为罗玉琴的话弄得有点心酸。平静了下心情,舒畅才走出房间。
雨仍在下,舒畅看了看天,她让爸妈呆家里,她陪舒晨去医院。爸妈都是六十多岁的人,应该安享晚年,现在却还在为儿女操心,想起来就不忍。
舒晨今天不做透析,而是做一个特殊性的检查,据说由于费用的问题,全院的病人每周只集中做一次。舒畅去划价,这一个检查便是二千四,舒畅握钱的手抖了一下。
检查完,她又领着舒晨去见主治医生吴医生。吴医生看着检查单,眉头一直蹙着。他没让舒晨回避,反正舒晨什么也听不懂。“舒记者,你哥这病不能再拖了,我今天再催下台湾那边。”
“很严重?”舒畅有点慌。
吴医生抬起头,瞧了瞧傻傻笑着的舒晨,“其实我并不赞成你哥哥做手术,肾源的价格又涨了。”
“但是做手术,就会有痊愈的希望,是不是?”舒畅握着舒晨的手。
吴医生叹气:“没有一个医生敢做百分百的保证。”
舒畅笑了笑,“不要保证,只要有希望就好。吴医生,有消息你给我打电话,随时都可以。我哥要住院吗?”
“最好是住进来,以便于观查。”
舒畅为舒晨办了住院手续,通知爸妈带点日用品过来。舒晨这一年多,在医院呆久了,也不吵闹,乖乖地听从护士的安排。
直忙到快近中午,一切才妥当,舒畅这才打起精神飞车赶住滨江劳改农场。现在的她,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。
出了市区,沿着江堤开了四十分钟,便看到大片大片的水田,一望无际似的,仿佛与江天连成了一处。有一块水田里,几十个身着橙色囚衣的犯人正在插秧,田埂上站着几个荷枪挺.立的狱警。
舒畅响了下喇叭,以示招呼。其中一个狱警抬手挥了挥,舒畅笑笑,把车开得飞快。
车在农场高大的铁门前停下,舒畅跳下车,按照规矩办理手续。值班的警卫笑吟吟地看着舒畅,“穆队长都过来问过舒记者好几次了。”
舒畅吐了下舌.头:“她有没骂我?”
“骂你又怎样?”闻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,身材高挑,剑眉星目,嗓音沙哑。
舒畅回过头:“我会乖乖地站得笔直,让你尽情发挥淫威。”
“去你的!”穆胜男上前揽住舒畅的肩,就往外走去,“你说九点钟到,这都十一点多,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了什么事,电话打了又不接。”
“胜男,你现在越来越像小女人了哦!”舒畅挪揄地斜睨过去。
在舒畅小时候称霸街头巷尾时,这位穆胜男大队长便是她的同伙之一。穆胜男的父亲是个老公.安,一直想生个儿子。生了穆胜男之后,纯当男孩养。将门出虎女,穆胜男是滨江市的少年武术、跆拳道的冠军,身高腿长,比男生还男生,于是,他父亲给她取名叫胜男。
穆胜男与舒畅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焦不离孟,孟不离焦。直到高中毕业,穆胜男去了警.察专科学校,舒畅去了工程学院,两人才分开。大学毕业后,穆胜男到劳改农场工作,舒畅做了法治记者,两人又黏上了。
“找死啊!”穆胜男捏了捏舒畅的脸腮,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像个小女人。
舒畅闪躲开,笑着向前跑,穆胜男几个大步就把舒畅又捉了回来。
正是午餐时间,两人先去餐厅。从大门走到餐厅的一路,几个帅气的警.察恭敬地向穆胜男点头颔首。
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手疾眼快地帮两人端来两人餐盘,三荦两素一汤,饭是农场自产的大米,粒粒晶莹饱.满,很是丰盛。
“安阳,我们农场新考进来的公.务.员,研究生学历,才子!”穆胜男不爱读书,幸好有舒畅帮她捉题,每次考试才低空越过。对于会读书的人,她自然而然有一种敬仰。
“研究生来这里,太委屈了吧!”舒畅惊奇地看着这个非洲小白脸。
安阳笑了笑:“我学的是犯罪心理学,来这儿正是用武之地。”他点了下头,没有继续交谈,就转身走开了。
“在这里有没觉得自已像女王一样?”舒畅喝了口汤,忙不迭地就往嘴巴里塞饭。忙了大半天,她饿疯了。“端饭送汤的都是这么高品质的帅哥。”
穆胜男耸耸肩:“你羡慕?”
“不敢羡慕,只有你这四肢发达的人才能在这里工作,换了我,神经整天绷得紧紧的,迟早有一天要崩溃。”别看犯人们服服帖帖的,让干啥就干啥,可是那一双双低垂的眼帘下,谁会知道掩饰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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