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,灯火阑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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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胜男在桌下踢了她一脚:“你神经有那么脆弱?”
舒畅呵呵地笑,想当年自已也是豪女一个。只不过二十岁之后,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娇弱了。“晚上回市区吗?”
胜男一挑眉,“有事?”
“嗯,陪我去下夜巴黎,我有个活。”
胜男拧起了眉,“夜巴黎不是夜店吗?”
“我又没让你穿警服进去抓人,你换个休闲装不就行了。”舒畅知道胜男骨子里对夜店特别不屑,认为进去的人都是醉生梦死之辈。
“你找杨帆吧!”穆胜男没商量地摇了摇头。
“那我一个人去。”舒畅脸色瞬地变了,埋头扒饭。
胜男愣愣地看着她,她这表情像雾像雨又像风。“甩什么脾气呀,我去不就得了。”和舒畅吵架,胜男从来没赢过。
舒畅这才绽开笑颜:“还是我家胜男知道疼人!”
“你家杨帆得罪你了?”胜男人粗心却细,一下子捕捉到她话中的幽怨。
“晚上说。”
吃完饭,舒畅就拿出笔记本、录音笔,走进会议室。胜男早就帮她安排好了采访对象,刚坐下喝了口茶,听到门外就有人喊“报告”。
“进来。”在犯人面前,胜男神色凛冽,不拘言笑。“这是舒记者,你要好好配合她的采访,态度端正,有问必答。”
“是!”犯人低头敛目,视线只敢落向地面上的一点。
胜男向舒畅挪了下嘴,“我就在隔壁,结束后过来找我。”
舒畅点头,对着犯人光.溜.溜的头顶微微一笑,“你请坐。”
犯人的身子颤了一下,这个“请”字久违了。
两个人隔着张桌子对面坐下,犯人缓缓抬起头。
舒畅轻抽了口冷气。她认得这个犯人。虽然被剪了个大光头,但眉宇间儒雅俊朗的气质犹在。他曾被滨江市民戏谑地称为“儒官”。
就是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儒官,却有四十位情人,情人之中有姐妹花,还有母女。为了这些情人,他贪污收贿、卖官敛财。他的妻子是滨江护专的教授,儿子是清华大学的在读生。按道理他是一个幸福的男人,没有人想到他会作风靡烂到这种程度。
东窗事发是从情人之间争风吃醋引起的,立案之时,滨江市是满城风雨。他的情史可以写成几本《金.瓶.梅》。
一次新年颁奖礼上,舒畅近距离接触过他。他是颁奖者,舒畅是得奖者。彼时,何等的意气风发。
“记者?”见舒畅不讲话,犯人不安地咳了一声。
舒畅从往事中回过神,打开录音笔。
对于自已在任期间的贪污收贿,他讲得很坦然,没有舒畅常见的悔不当初,淡然的神情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。现在这样的下场,他只是浅浅一笑,叹了叹气,“二十年??????二百四十个月,出去时,我已经快八十了??????”
“那些??????女子??????你都爱过她们吗?”舒畅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好奇。
“爱?”他讶然地挑眉,“我不爱她们,她们也不爱我。说起来是我作风靡烂,其实我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。别人向我行贿的是钱,她们行贿的是身体。我也许会向别人索要钱,可对她们我从来不会索要的。她们都是主动地约我,提供地点、时间,欢爱之时提出要求。这种人,不配谈爱的。如果是别人坐在我这个位置,那么躺在她们身边的就是另一个人,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工具而已,我不觉得对不住她们任何人。”
“你的妻子呢?当你和她们在一起时,你有想到她吗?”
他闭紧了唇。
许久,他才说道:“贫贱夫妻才谈爱。婚姻是一种形式,爱情是精神。物质贫瘠,我们才要爱情来支撑。物质富裕了后,再谈爱情就是件可笑的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:“你还太年轻,慢慢会懂的。”
***
做记者的,不免要出席各种场合,衣橱里总有一两件撑门面的衣服。舒畅是个懒人,为一件衣服去搭配鞋、包,她觉得太麻烦。她给自己置了件黑色连衣裙。黑色简直是个完美的颜色,什么样的包包、鞋都能与之谱出和谐的乐章。连衣裙削肩、束腰,剪裁大方、简单,适合各种场合、各种年纪,舒畅认为这条裙子只要不破,可以让她挥洒到五十岁。
胜男为了和舒畅搭配,换了件黑色宽松T恤、毛边牛仔裤,头发用摩丝立起,耳朵上塞了个耳钉,板着个脸,看上去就是个以假乱真的有型有款的俊美男子。
两人走进夜巴黎时,刚过九点,客人不算多,灯光暗暗的,每个人都压着嗓子说话,像是在从事什么神秘的工作。
夜巴黎装饰还蛮有品味,每一个角落无论明暗,都能有一些让你意外的发现:古老的曼陀罗,斑驳的铜号,以及翻拍了再用茶水做旧的老照片,和几张说不清年代的外国音乐海报。大厅内飘荡着《茉莉花》的萨克斯曲,中国风的民乐,用西洋乐器演奏,改编得很成功,曲风轻雅、透着一丝丝忧伤。
吧台前坐着几个人,有的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,有的低声交谈,有的眯着眼喝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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