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九十四 骚扰车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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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州这边，守备王侃率领麾下三千五百兵丁和临时征发的一千多民夫，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金州城。为了及时侦察敌情，王侃又放出了一批探马来，侦察大军周围十里的敌情。

一般来说，大军周边若是有紧急情况，探马会立刻来报。从接到敌情到现在，王侃已经放出两批探马来了，可是却没有一个来回报的，按理说这是大军周边安全的征兆。可是不知为何，王侃的心中总是有些惶惶之感。

这股官军到底是登州军还是东江军？王侃到现在也没有确定，登州军的陆上战斗力并不算很强，天启元年时，登州军曾屡次试图突袭辽南，均被击退。

至于东江军，虽然他们有过铁山大捷、生擒阿敏的辉煌战绩，可是在王侃看来，那不过是倚仗着强大的登州水师，加上阿敏孤军冒进才得以取得的战果罢了。东江岛不过小小一隅，总兵不过是个年轻女子，能练出什么精兵强将来？

虽说如此，可王侃毕竟是个上过战场的，他领兵朝着望海堡行进，越走越察觉不对劲。散出去的探马一个也没有回来。若是官军就驻扎在望海堡，探马去探查一趟，一去一回也不过两三个时辰，怎会到现在也不见一骑来回报？

“难道，这伙官军洗劫了望海堡以后就乘船撤退了？不对啊，若是望海堡的官军已经撤退，探马们也该来报我一声啊。”王侃惴惴不安地思考着，一个最坏的情况在他脑海中浮现：难道，所有派出去的探马都被杀了？

几乎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，王侃就将其否决掉了。他断定大明九边驻军中绝无此等精锐的斥候，这是只有女真八旗的斥候才能达到的遮蔽战场的能力。

王侃的军队离开金州城四十里了，如同瞎子一般地在这辽南大地上行进。出于谨慎，王侃还是下令：全军停止前进，就地扎营等待红嘴堡与归服堡的援军，等到三军汇合一处，再继续前进。

随着命令传下，大军逐渐停止了前进，开始原地分散开来。民夫们将偏厢车缓缓地推了出来，在大军四周环绕起了一圈，接着开始在偏厢车前开挖堑壕。

王侃大军的一举一动，都在塘骑们的侦察之下，他们马上将敌军停止前进、就地扎营的消息报到了吕涣真这里。听完塘骑们的描述，吕涣真立刻就断定，王侃这是摆了个车阵出来，以保证大军在野地扎营的安全。

以大车环绕军队组成车阵的案例，早在汉朝就有了。但是如今明朝边军使用的车阵，则是效仿戚继光在蓟镇时所创立的车营而来。戚继光的车营，是针对蒙古骑兵机动性强、善于机动的特点而组建的，其目的也是来对付蒙古人的。

如今，这王侃连对手是谁都还没弄清楚，就也摆出个车阵来迎敌，不免有些刻舟求剑的意思了。但是吕涣真也清楚，若是真让这王侃把车阵摆整齐了，把堑壕也挖好了，也会给东江军带来许多不必要的伤亡。

“告诉袁殊，塘骑队不必藏在暗处了。”吕涣真吩咐道，“尽可能地骚扰敌军，不要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列阵！”

“小的遵命！”那传令的塘骑说罢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。

王侃的大军这边还在慢腾腾地结阵，在车阵的中央，一辆元戎车被立了起来，这是主将的指挥车。王侃站在元戎车上，登高望远，指挥全军。

辽南地形，山河相间，丘陵起伏。王侃正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敌情，忽然看见远处一支号箭飞起。这支号箭是袁殊所射，是塘骑队全体集结的信号。在袁殊的号箭射出后，在王侃车阵各个方向号箭四起，塘骑们纷纷射出号箭作为应答。

“这号箭是何人所射？”王侃颇有些惊恐地环顾四周，“难不成我们已经被包围了？”

命令已下，塘骑们便不再隐蔽了，他们从丘陵、长草、树林中闪了出来，三三两两，与车阵保持着大概三百步的距离对峙着。

在车阵外围开挖壕沟的民夫们一见敌军逼近，立刻吓得丢下工具，缩回了车阵中。任凭军官们怎么打骂，也不肯出去继续挖壕沟了。这些民夫们是王侃出兵前从金州城里强征来的，他们为王侃干活，既没有饷银，也不会有军功，当然不肯卖命了。

“快！把这些民夫赶到阵外挖壕沟去！”王侃赶紧下令道，“官军的塘骑已经出现了，主力肯定也不远了，现在不把壕沟挖好，一会儿要怎们抵挡官军的进攻？快挖！”

王侃手下的军官兵丁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，见民夫们不肯继续挖壕了，他们手起刀落，砍了几个民夫的人头来杀鸡儆猴。见了血的民夫们这才被逼得一个个又走出了车阵，老老实实地继续挥起了铲子。

眼见壕沟继续挖了起来，袁殊决定再将这些民夫们吓回去。他两腿一夹胯下马腹，抽出马刀来向车阵冲去，身后四名塘骑立刻跟上，也抽出刀子，跟着袁殊发起了冲锋。果然，马蹄声将民夫们吓得不轻，一看见袁殊手里扬起的马刀，他们便又丢下了铲子，躲进车阵里去了。而袁殊当然也不傻，他只冲了十几步，便勒马停住了。

塘骑们纷纷效仿起了袁殊的行动，他们冷不丁地往前冲个十几步，便能吓得眼前一大片民夫逃进车阵里去。有的塘骑还在冲锋时嘴里发出尖啸声，见民夫们慌不迭地逃进了车阵中，他们嘴里的尖啸又变成了大笑，在王侃的耳中，这笑声是一种刺耳的挑衅。

“将军！让弟兄们上吧！他们总共也就一百多号人，竟敢如此猖狂，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！”

说话的是王侃手下的心腹把总吴世忠，他统领着王侃手里的两百精锐家丁，这两百家丁皆是骑兵，也是整个金州驻军中最有战斗力的两百人。看着东江军塘骑如此挑衅，手里握着两百精锐的吴世忠坐不住了。

然而，这两百人可是王侃的家底，个个身穿直身布面铁甲，环臂铠、护心镜一样不少，平日里吃穿用度，也是普通军士们万不能及的。他们是战场上轻易不能放出去杀手锏，此时若是派出去追逐东江军塘骑，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。

但是一直让塘骑们在车阵周围这么骚扰，壕沟一百年也挖不完。最终，王侃还是排版：“世忠，你带弟兄们上吧，但是记住，驱逐即可，不要深追，以防他们有埋伏。”

吴世忠领了命令，与两百家丁们披挂上马。袁殊远远地只看见在车阵的一角，兵丁们挪开两辆偏厢车，露出一个缺口来，随后两百名装备精良的骑兵从这缺口冲了出来。

“冲啊——杀——”

这两百骑兵声势震天，然而塘骑队也不是被吓大的。东江军正兵每十天中有七天要出操训练，作为精锐的塘骑队更是几乎每日训练不缀，马术精熟不说，对于塘骑的种种战术技巧更是烂熟于心。塘骑本就是侦察兵种，一散出去便难以指挥了。然而东江军的塘骑们却能将自己的任务牢记在心中，聚散自如。

这些骑兵们呈楔形阵冲向塘骑们，然而塘骑们本来人数就不算很多，他们三三两两地在车阵的四周巡弋，站位极其松散。吴世忠带兵冲向一队塘骑，这队塘骑便立刻散开，避其锋芒，吴世忠不敢深追，于是便只能调转攻击方向，去攻击另一队塘骑，结果这队塘骑来了个故技重施，也立刻四散开来，待到吴世忠停止追击了，他们又很快聚拢在一处。

如此追了半天，吴世忠就如同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，纵使有千斤之力也使不出来。胯下的马匹已经气喘吁吁，可是一个塘骑也没能逮住。

“妈的，一帮懦夫，软蛋！”吴世忠骂道，“是爷们儿的就站定了，痛快打一场！”

塘骑们哪里理会吴世忠的怒吼，依旧是三三两两地散在周围，与吴世忠的骑兵们保持着安全距离，也不攻击，一旦发现吴世忠有要冲锋的念头，塘骑们便拨马就走。

吴世忠意识到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，胯下战马已经气喘吁吁，若是再被塘骑们这么遛着跑，只怕一会儿马跑得脱了力，想要撤退也做不到了。于是，吴世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：“弟兄们，分散开来，每个人盯住一个塘骑追杀，斩首一级，赏白银三十两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