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九十五 大军到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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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骑兵家丁们到底是令行禁止的精锐，虽说他们在战场上的主要任务从来都是集团冲锋，可是在吴世忠的命令下，他们还是立刻四散开来，各自追杀塘骑去了。殊不知这一散开，正中了袁殊的下怀。

这些家丁们都是王侃自己出钱装备的。他们除了甲胄统一之外，武器也统一为马刀、三眼铳和盾牌。三眼铳的射击精度很低，射程也不远，可是用来射击队列严整的步兵却往往有奇效。这些家丁们的惯用战术便是用楔形阵向敌军步兵阵列发起冲击，在接战前放一轮三眼铳射乱敌军阵型，然后趁乱冲入进行砍杀。

然而东江军塘骑们的装备可谓是五花八门。由于塘骑执行的任务多为侦察或者小规模斥候战，因此吕涣真允许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武器装备。塘骑中有装备骨朵、马刀的，也有装备连枷、马槊或者镗钯的。

至于塘骑们的远程武器，更是花样繁多，马弓、手弩都还算平常，使用飞刀、绊马索、套马绳的大有人在。甚至还有将鸟铳的铳管锯掉一半，随身当作短铳来用的。

王侃的家丁们擅长的是集团冲阵，如今却散开来与塘骑们进行单打独斗，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。三眼铳本来精度就差，对付移动中的骑兵目标更是力不从心。而塘骑们的武器全都是为小规模战斗而设计的，灵活多变，出手莫测。

家丁们一散开去追塘骑们，战场形势便立刻发生了逆转。塘骑们这次不再躲闪，而是果断地迎了上去。家丁们的直身布面铁甲固然精良，可是塘骑们身上所穿的则是皮甲内再穿一层锁子甲，锁子甲下面还有一件厚棉服做内衬，防护的同时还兼具了灵活性。

“他们散开了！”袁殊见战机已现，果断命令道，“咱们上！”

家丁们陆续举起三眼铳来，点火射击，可是稀稀拉拉一阵爆豆声后，却一发也没能击中，只是为战场上平添了许多硝烟。塘骑们匍匐在马上，向着追杀来的家丁们冲去。家丁们操起开过火的三眼铳，当作钝器向塘骑们砸去，可是三眼铳的长度远不及马槊和镗钯，还没砸中对方，塘骑们的长兵器便刺了过来，当场将四五名家丁刺落马下。

手里没有长兵器的塘骑也没有逞匹夫之勇，他们勒马掉头，回身朝着紧追不舍的家丁们放箭，马弓力小，射出的箭无法穿透家丁们的铠甲，于是塘骑们纷纷瞄准家丁们胯下的马匹放箭。一时间家丁们人仰马翻，即使身穿结实的甲胄，从全速奔跑的马匹上摔下，他们也是不免摔断腿和胳膊，哀号着再也爬不起来了。

几乎是转瞬之间，家丁们便出现了二三十人的伤亡，战场形势瞬间逆转，不禁让吴世忠有些不知所措，他自从担任内丁把总以来，何时遇到过伤亡如此之大的情况？

家丁们的伤亡数字还在继续上升。混战中传来几声铳响，这是塘骑们开火放铳的声音。这些锯短了铳管的鸟铳牺牲了威力，换来了马上的灵活性，塘骑们在近战中击发，其弹丸依然有足够的动能击穿家丁们的甲胄。

手持绊马索的塘骑们也纷纷在近距离朝着敌人的胯下马匹扔出，好几个家丁都中了这招，马失前蹄摔在了地上。就算没有摔成重伤，也会被手持骨朵或连枷的塘骑们砸翻。

车阵中央，站在元戎车上指挥战斗的王侃心里在滴血，家丁们可都是王侃花了大力气养出来的。大笔银子的装备暂且不论，其中有许多还都是拥有作战经验的老兵，放出去就是军官种子啊！

“快鸣金收兵！赶紧叫吴世忠带弟兄们撤进来！”

然而，已经陷入混战的家丁们不是想撤就能撤的了。擅长单兵作战的塘骑们死死缠住了他们，一旦家丁们掉头撤退，他们不知道塘骑们会从背后用什么武器来袭击自己。

关键时刻，吴世忠集结了身边十几个亲兵，大呼道：“弟兄们，快撤进阵中，我来断后！”

吴世忠到底是一路从大头兵打到把总位置上的，有他这么一喊，家丁们纷纷调转马头往车阵中奔去。塘骑们纷纷跟上追击，吴世中舞着手中的三尖枪迎着塘骑们冲杀过去，与身边亲兵一起将两名追来的塘骑斩落马下，总算是稳住了阵脚。

袁殊一看此人如此勇猛，手中武器也与别个家丁不同，料定他肯定是个军官，于是毫不犹豫地带着塘骑们围了上去与吴世忠以及亲兵们战作一团。在塘骑们的多种攻击手段之下，吴世忠身边的亲兵越打越少。

眼见不敌，吴世忠三尖枪一挥，荡开了阵脚就要突围，袁殊瞅准了机会策马向前，手中飞刀已经掷出。那飞刀没能扎穿吴世忠坚固的甲胄，可是却吸引了吴世忠的注意力。就在他一愣神之际，另一名塘骑投出了套马绳，不偏不倚地箍住了吴世忠，一把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。

家丁溃散，主将被擒。王侃在元戎车上目睹了一切，心也凉了半截。两百家丁撒出去，只稀稀拉拉地回来了一百多个，这将近一半的战损，伤得可都是王侃自己的心血呀！

塘骑们生擒了吴世忠还不够，他们任由套马绳捆着吴世忠，炫耀似的在敌军阵前拖行了一段，嘴里还放肆地欢呼着。直到吴世忠已经被拖得奄奄一息时，才被解开了绳子带走。

“这是哪股官军！”王侃难以置信地自问道。在他的眼中，明军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打法，这种聚散自如、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，分明是蒙古人的。可是这些塘骑们明明是用汉语在欢呼，很明显都是汉人。

王侃的疑问，很快就被解答了。因为他惊恐地看见，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，那是东江军的先头部队，由张凤仪率领的天字营。那迎风招展的军旗上，分明地写着“东江”二字。王侃不禁睁大了眼睛，他做梦也没有料到，这会是东江镇的军队。

刚刚塘骑营在车阵面前绞杀家丁们的那一番表演，已经令车阵中的金州兵们看得胆寒了，如今见到官军逼近，车阵中更是起了些许骚动。天字营不紧不慢地行进到距离车阵只有五六百步的地方，队列严整，甲胄齐全，怎么看都与那些吊儿郎当的明军们不同。

随着天字营到达战场，紧随其后的忠字营、魁字营、闯字营、火字营与仇字营也陆续抵达。其实东江军与金州军的兵力大体相当，都是三千多兵，然而经过刚刚的一番打击，金州兵们看着这些队列严整的官军们，也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了。

见吕涣真率领主力赶到，袁殊与几个塘骑策马来见吕涣真。二人在马上简单一行礼，袁殊汇报道：“吕小娘子，方才这股子金兵派出了两百多骑兵来绞杀我军，被塘骑队的弟兄杀了一阵，灰溜溜的回阵去了。我军杀敌大约七十多，俘虏敌将一员、敌军七名！”

“打得漂亮！接下来就是步军的活计了，你带塘骑队的兄弟们在一旁待命，见机行事即可。”

“得令！”

吕涣真骑在马上，仔细观察着王侃的车阵。与大多数辽军将领一样，这王侃学戚继光的车阵，却只是学了个皮毛。在原地摆个只知道被动挨打的乌龟壳子，既没有炮兵，又没有强大的骑兵力量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围而歼之。

“传令！魁字营站住左翼，闯字营站住右翼，仇字营原地不动，作为预备，其余各营中路进逼，等待进攻命令！”

“得令！”

看着东江军们保持着严整的队列逼近，王侃无比地希望自己阵中能有火炮。后金军不是没有火炮，然而此时努尔哈赤正率领着后金主力在辽西与蒙古扎鲁特部交战，本就不多的火炮被全部征走。王侃手里的火器只剩下了三眼铳和为数不多的鸟铳。

东江军们逼近到离车阵只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才停下。在这个距离上，金州兵们甚至已经能看清东江军军士身上穿的铠甲是什么样式的。在王侃的命令下，三眼铳手们以偏厢车为掩体做好了射击准备，盾手们填满了偏厢车中间的空隙，长矛兵则在盾手的身后列队，随时准备应对东江军的冲击。

可此时，令所有金州兵们胆寒的一幕出现了，对面的东江军天字营的阵列中，推出来了两门佛郎机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