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九十六 仓皇而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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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江镇的火炮只有这两门佛郎机炮，对比蓟镇、辽镇甚至登州镇都显得十分寒酸。然而欺负欺负一门火炮也没有的金州军，已经是绰绰有余了。

面对黑洞洞的炮口，金州军车阵中已经出现了骚动，军官和家丁们竭力弹压着，生怕队伍一哄而散。没有人愿意站到偏厢车之间的缺口上，兵丁和民夫们都拼命地往偏厢车后面挤，希望能利用车身当掩体遮蔽炮火。

东江军这边，指挥火炮的是天字营炮队管队赵文成，他原是辽军炮手，在辽沈大败的混乱中与队伍打散，跟着难民们一起逃到了登莱，后又被送往东江镇安置。作为有一技之长的老炮手，他毫无悬念地被选中加入了东江军，并负责组建炮队来操纵东江镇仅有的两门火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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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预备——放！”

在赵文成的指挥下，炮队军士们听令开火，两门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。作为小型火炮，佛郎机炮中装填的是霰弹，每一颗炮弹只有拳头大小，无法击穿后金的楯车。然而面对偏厢车，佛郎机炮的威力确实绰绰有余。

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，通红的炮弹便带着呼啸声击中了两辆偏厢车。两车被炮弹巨大的动能撕成两截，掀翻在地，横飞的木屑飞向躲在车后的金州军，带起一阵血雾和惨叫来。

“不要停！”赵文成命令道，“卸下子炮来重新装填！”

东江军的这两门佛郎机炮每一门配有六个子炮，全部都预先装填完毕，战时直接安在母炮上便可发射。训练有素的东江军炮手们麻利地将发射完的子炮提了出来，又装进去一个新的子炮。很快，在金州军还没有在上一轮炮击中反应过来的时候，火炮又开始了轰鸣。

正面的两辆偏厢车已被击毁，出现了一个大缺口。这一次的炮击直接瞄准了那缺口开火，炮弹毫不留情地直接钻入人群之中，伴随着兵丁们的惨叫，炮弹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血雾和残肢。

王侃的元戎车正面有厚实的木板，外面还蒙了一层厚牛皮，他本人倒是安全的。然而看着自己的军队如此惨相，他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，若是听了副官的劝，等复州援兵到了再一同出击，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！

炮击持续不断，每一次开火在金州兵们听来都宛如催命一般撕心裂肺。六轮炮击下来，金州兵们遭受了至少三百多人的伤亡，士气遭受了严重打击，堂堂车阵眼看就要崩溃。

见东江军的炮打完了，王侃从元戎车上下来骑马奔到前线，拔剑高呼道：“弟兄们，官军不过是仗着有炮才敢欺负咱们罢了。那朱家皇帝待咱们如何，咱们当兵的心里清楚！自从跟了大汗以后，只要是打仗勇猛，立有军功的弟兄，大汗哪有不赏赐的？哪有不升官的？”

“官军最怕的，就是咱们冲上去跟他们玩命！现在他们的炮打完了，正是咱们冲锋的好机会，是咱们搏个升官发财，封妻荫子的机会！拿出你们的血性来！都跟我冲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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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侃出现在阵前，多少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，再被他那么一激，不少兵丁们心中对财富的渴望压过了恐惧，随着王侃带头向着东江军军阵发起了冲锋，金州军兵丁们也紧随其后，向着敌人冲去。

“还敢反冲锋？”吕涣真皱起了眉头。她并不是担心，而是感到疑惑。对着队列严整、且拥有火力优势的敌人发起冲锋简直是自杀行为，什么样的指挥官会下达这样的命令？

王侃心中当然明白这样的冲锋是徒劳，但是他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，装模作样地向前冲了几十步后，王侃见士卒们都被自己煽呼着冲上前去拼命了，他调转马头，带着残余的家丁们向金州城方向狂奔而去。有了这些普通士卒们冲上去拼命，他自己才能在没有追击的情况下安然逃脱。

不明所以的士卒和民夫们向着东江镇正面四营发起冲击。赵文成赶紧让炮队将两门佛郎机炮推进了阵列当中。各营鸟铳手们纷纷在命令下出列，站到了阵列最前方，举铳待发。

东江军军规中，鸟铳手临阵之时，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开火是要杀头的重罪，因此即使对面冲来的是八旗的巴牙喇骑兵，东江军的鸟铳手们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都不会开火，更别说这些金州军士卒了。

对手喊打喊杀地冲了过来，东江军这边反倒是一片安静，鸟铳手们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长官的命令。

金州军已经冲到了四十步的距离上时，命令终于下达。噼里啪啦地开火声和金州军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，东江军阵前一片硝烟弥漫。开完火后，鸟铳手们迅速地退回阵中，长枪手们上前架枪，准备迎接冲击。

这一轮近距离鸟铳肯定造成了不小的杀伤，但是硝烟依旧弥漫着，没有人能看清战场情况。第一排的长枪手们只听见喊杀声越来越近。终于，剩下不怕死的金州兵挥舞着兵器，面目狰狞地冲到了长枪手跟前。

尽管东江军中大多数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，在接战前有人还在紧张地发抖。但是从敌人冲到面前的一刻，他们的肾上腺素飙升，气血上涌，害怕、紧张等情绪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平日里严苛的纪律和训练起了作用，长枪手们凭借着肌肉记忆不由自主地利落一刺，冲在最前方的敌人如割草般倒下。

眼见冲在最前面的瞬间被刺倒，后面跟上的金州兵们并没有被吓退，继续不知死活地冲击着枪阵，随即又被林立的长枪扎成了刺猬。这一下，后面的士卒后民夫们总算是吓破了胆，不知谁喊了一声“快跑”，金州兵们终于是一股脑地扔掉了兵器溃逃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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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旁待命的袁殊一见敌人已经溃逃，当机立断下令塘骑队出击，追杀溃兵，塘骑们直追出了二里地，斩杀不计其数的溃兵后才回头再与大部队回合。

战斗结束，东江军们开始打扫战场。黄承中骑着胯下马匹，在这片鲜血染红的土地上踱步着。他先前就跟随东江军出征过，可是亲眼目睹近距离的陆战搏杀还是第一次。金州兵的尸体遍地都是，有的面目狰狞，有的残缺不全。内脏与残肢遍地都是，如同屠宰场一般。

“醉卧沙场君莫笑，古来征战几人回。古人所云，大概便是如此吧。”黄承中叹道。

这是一场巨大的胜利，东江军损失加起来不到二十人，而金州军却抛下了一千三百多具尸体，元气大伤，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能力了。

然而，此时的吕涣真还没有庆祝大胜的心情，红嘴堡与归服堡的援军此时正在路上。这两个堡的兵力加起来应该也不会超过一千，不会给东江军造成多少威胁，但是吕涣真并不打算放过他们。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，简单的击溃没有意义，尽可能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生存之道。

通过询问东江军中出身于这一带的军士，吕涣真了解到，从红嘴堡和归服堡到金州的路上，龙头山是必经之地。考虑到这股援军应该还没有得到金州军被击败的消息，在龙头山设伏将其一举歼灭是最合理的选择。

“天字营和魁字营留下，打扫完战场后原地扎营。”吕涣真命令道，“其余各营抛下辎重，向龙头山急行军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