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六十八 投笔从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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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承瑜和黄承英来到东江镇已经有一个多月了。这兄妹俩一个寄住在黄承中处，一个寄住在许缨处，倒也免去了在内地受锦衣卫追债之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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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每每想到自己的母亲还在江西老家日夜受苦，兄妹俩仍旧痛心不已，但又无可奈何。俩人就算回到内地，也帮不到母亲分毫，还会给母亲平添许多烦恼。

只是这东江镇，与兄妹俩之前所想的并不同。他们原以为东江镇是个偏远破败、饿殍遍地的普通边镇。岂料这里虽然不如京师那样繁荣，百姓们过得竟然意外的不错。大多数百姓都能吃得上饭，东江岛的集市上，虽然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，大部分日用品也都还不缺乏。

但是最让兄妹俩感到震惊的，还是东江镇蓬勃发展的速度。在江西老家，地方上很少有什么新鲜事，日子好多年如一日般的一成不变，偶尔听说哪个县里要修个桥、开个渠，这就足以被称作德政让百姓们议论上一阵子了。

可是在这东江镇，兄妹俩感受到的是飞速的变化。比如云从岛建盐场了，比如铁山屯开垦新田了，比如铁山又要开矿了。如此种种在内地可能好几年才能遇见一次的大事儿，在东江镇竟然在一个月内同时进行了下去。

黄承英在许缨那里居住，感受尤为明显。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里，女子当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，哪有整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。可是许缨却整天忙前忙后，极少在宅子里待着，与她打交道的也大多是男子，从乡间的农夫，到港口的力工，再到东江军的军士，无所不有。

有一次张凤仪来到许缨寨子里议事，更是让黄承英震惊无比，女子在东江镇不但可以掌事，还能当将军带兵打仗！

当黄承英怯生生地迈出闺阁，询问张凤仪为何能以女子身带兵打仗时，张凤仪爽朗地笑笑说道：“我是为报父仇才从的军，后来父亲大仇得报，我便一直追随吕小娘子到现在了。在吕小娘子手里，做事不必分男女，能者为先而已。”

相比于黄承英的在闺阁中只能被动地接受消息，哥哥黄承瑜则是亲眼见证了东江镇的发展。黄承中作为东江镇的按察佥事，总还是要在东江镇各处巡视的。黄承瑜身为罪臣之子，眼看功名也是无望了，于是便跟着黄承中四处巡视，增长增长见识。

东江镇这一个月内的种种举措，实在是令黄承瑜大开眼界。他亲眼看见了云从岛的千亩盐田在阳光下闪烁，也看见了五千多难民们在屯田司的带领下在铁山屯披星戴月地开垦。平虏矿更是从无到有，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开始了生产。这样的速度与魄力，黄承瑜在内地从未见过。

而东江镇的官员们，在黄承瑜看来也颇为奇怪。他自幼跟随父亲熊廷弼，见识过无数高级或低级的官员，但是没有一个像东江镇的官员这样奇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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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关司的管领孙成，原先是个富商的管家，在黄承瑜看来是奴仆出身；屯田司的管领江济才，是个农户出身，只能勉强识字而已；新设的工造司管领蔡全有是个匠户，那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，只怕连笔都握不好，怎么能够做官呢？

最让黄承瑜不解的是，总管民政的民政厅，主事的竟然是个女子！许缨倒是衣着端庄，又写得一手娟秀的好字，比江济才、蔡全有之流要有文化多了。可是女人主事，总归让黄承瑜感到费解。

黄承瑜曾私下问过黄承中，吕涣真自己不过也只是一介女流，年纪和黄承瑜差不多大，是如何在敌后闯出这么一番天地的。黄承瑜自幼刻苦读书，身上也有秀才的功名，但他从未见过有任何书本上讲述过这样成事的道理。

“承瑜，咱们读过的所有书上，都没有讲过这样的道理。”对于黄承瑜的疑问，黄承中如是回答道，“没有哪本书教过我们任用贩夫走卒为官的道理，但是吕小娘子这么做了，东江镇也确实是繁荣起来了。”

“若是说那大逆不道的话，我们所读的圣贤书，千言万语都是在讲做人的道理，可未曾讲过如何做事的道理；即使如《资治通鉴》这样的，也大多讲得是如何治人。可是承瑜啊，若是官员人人都学得如何治人，那么谁来治事呢？”

“吕小娘子任命家仆出身的掌商事，农户出身的管农事，匠户出身的管工造，原因无它，不过是他们善于治事罢了。你我听了太多治人的道理，可是却忽略了其中根本，治人的目的是为了做事，事做好了，人也就安定下来了。”

黄承中的一番话令黄承瑜大为惊异。黄承中是父亲熊廷弼的学生，熊廷弼就算再痛恨大明的官场风气，也毕竟是个传统士人，不可能教黄承中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所学的圣贤之书是有问题的。

可黄承瑜又没办法从黄承中的话里挑出任何毛病来，若是来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来做屯田司的管领，铁山屯的新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开垦出来吗？

四月底的一日，黄承瑜跟随黄承中一起去视察东江军。作为按察佥事，监察东江军自然是分内之事。不过东江军的监察事务早已被安民司接管了，黄承中去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。

可是这一次去视察东江军，却唤醒了黄承瑜在父亲死后那一直颓丧的灵魂。